临界假想

最近沉迷打牌和电锯人。有时搞ocg卡图故事二创。

【终极一班/雷东雷】择一而始 02

*雷克斯在校时已经被武裁所盯上的if线

*正剧向,雷东雷无差

*与原作设定会有轻微出入

角色过往经历有个人捏造。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文章中存在违法和教唆违法的行为,请勿模仿。

夫夫日常塞狗粮,只有王亚瑟一个人胃痛。

主线推进缓慢,日常写起来真的…很能占字数。

前文链接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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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一而始

Chapter 02

 

CT的结果是尺骨轻微骨裂,没有明显移位和碎骨脱落。出于对日程安排和经济情况的综合考虑,最终选择了保守治疗。

 

雷克斯吊着石膏从治疗室回到走廊候诊区,汪大东正坐在候诊座椅上和王亚瑟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嘀咕,手臂搭着膝盖微弓起背。乱蓬蓬的刘海下整张脸都是阴的,但又对脚步声保留着警惕,会抬眼扫向每个过路的人,所以当雷克斯走近时他能及时地扭过头,眼神马上由消沉转为晶亮,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小时候的雷克斯初时见到汪大东这副猛扑过来的架势会下意识想躲,现在已经能泰然地待在原地,在对方抱上来之前摆好笑脸了。

但汪大东不敢熊抱伤患,只是把手放在对方肩膀的两侧虚揽着。

 

“雷克斯,你感觉怎样?”他的嗓门很亮,引得周围好几人投来不满的瞪视。

 

王亚瑟在他身后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先前雷克斯在车上全程都是一付连话都没力气说的昏沉状态,导致汪大东也是闷着话但找不到时机开口的憋屈模样。等到终于把人送进治疗室,亚瑟抓住躲开雷克斯耳目的机会,本想认真问一问汪大东对袭击者的身份有无头绪。

 

但聊到最后,得到的有用信息仅有「对方其中一人的战力可能破万。而且看准了汪大东顾及雷克斯的安危,一上来就打算借此扰乱大东的战斗节奏,显然是做过调查有备而来」这一条。

 

大东的情绪显然不安定,总是几句话就重新拐回到“雷克斯明知道自己不会打架”“我从来没让别人伤到过他,他没逃走一定是因为太信任我了”诸如此类龟毛的话题上。讲到烦躁之处,甚至似要抓乱自己那头精心打理的、旁人碰不得的稻草头。

 

王亚瑟震惊之余只能心情复杂地磨着臼齿,脑中诸如「极少数人有理智,多数人有眼睛」「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病」的弹幕开始乱七八糟地翻卷过去。

 

“你说你问的是不是废话,雷克斯连石膏都打完了,现在还来紧张顶什么用。”

 

本来念在全身都是演艺细胞的雷先生这次好歹算是假戏真做,就不打算拆他的台,但汪大东黏糊的表现看在亚瑟眼里,像是能见到傻气如同蒸气般从对方的耳朵里往外冒。亚瑟最终没憋住,将讥诮往汪大东蓬乱的后脑勺扔去。只是话说出口又像是句安慰了。

 

雷克斯带着歉意看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大东身上,“甲板需要固定一个月左右吧,到时候会再来复查。”

 

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亚瑟在心里帮他补充。

 

汪大东勉强和他一起挤出点笑容点点头,指尖忧心忡忡地扫了扫对方左前臂上的石膏,隔着绷带探不出温度。亚瑟眼看他可能又要对着雷克斯迸出一串让人头壳痛的自我反省(就像他刚才在椅子上碎碎念的那样),烦躁地咂了下舌头,“这里又不是重症病房,哭丧脸还要摆到什么时候。抓紧时间。”

 

“也对。那…我先去交钱。” 大东用手指飞快地在鼻子下擦了擦,冷静下来后,伸手把雷克斯右手上的病历连同夹在其中的收费单取走。带刺的话语也激不起他的火气了,换了平日王亚瑟可能会觉得这样的汪大东很值得捉弄。

 

他转身后却只犹豫地迈出了半步,视线还黏在亚瑟的脸上。“自恋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你要本少爷陪你一起跑腿?”王亚瑟难以置信地瞪他,“还是没带够钱,要从我这里先赊账?”

 

“也不是、唉,总之你先过来。”

 

不就是怕我跟雷克斯不对盘,不放心留我在这吗。见汪大东视线游移欲言又止的模样,亚瑟也说不清自己是想憋火还是憋笑。下次想把人支开最好先提前想好借口,他心想。故作轻松地朝汪大东耸了耸肩。

 

“自大狂,我打算明天就回终极一班。”

 

亚瑟用的并非征求意见的语气。汪大东困惑地扬起眉梢,搞懂他的话之后,意外的神情迅速取而代之。

 

“我爸居然打算安排我转去嘻门高中。与其跟那群俗辣混在一起,还不如回芭乐高中来得舒服。”

他刻意用轻快的语气说,

“何况你也提到,那两个神秘人报出了你在KO榜的排名。同样是KO3的我说不定也会被盯上,在KO4的小雨也一样。对方的目的还不明确,继续因为一些无聊的理由而分散战力实在是无谋之举。”

 

开口不久就见到汪大东讶异的眼神中逐渐透出喜色,他才故意将「无聊的理由」加重了咬字。果不其然见到对方皱了皱眉迟疑地偏过头去,似是在顾忌雷克斯的反应。

 

从终极一班离开后头脑冷却了两天,亚瑟逐渐明白自己面对雷克斯时的焦躁感从何而来。这个看似文弱书生的角色对汪大东施加的影响远远超出自己最初所料。任谁与汪大东结交,大概都会为他的粗神经和肆意妄为所震惊。

但直到雷克斯的出现王亚瑟才意识到,汪大东并非天生就不懂何谓细心和顾虑,他只是将自己的细腻心思和绝大部分自制力都放在了同一人身上。

 

雷克斯见大东的视线转向他,从善如流地弯起嘴角。

“怎么了大东?你不用在意我啊…亚瑟也是担心你才说要回来的。其实害你和朋友吵架,我很过意不去。”他轻轻咬了咬下唇,斟酌措辞,“他之前可能对我有点小误会,如果现在他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也会很高兴。”

 

这家伙和终极一班站在同一阵线时,会是个完美的刹车闸。但万一他真的心怀不轨,他就会变成汪大东甩不开甚至不自知的镣铐。

王亚瑟冷眼看着汪大东肩膀用力起伏了一次,是在深呼吸,半天了听他蹦出一句“谢谢你雷克斯…你真的,太好了。”亚瑟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大东捏着病历转过身,心想希望他等会别也用这种语气跟我道谢。

 

但汪大东仅仅是笑着对亚瑟坚定地点点头,右手握拳压了压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才像话。亚瑟满意地想,回以同样的动作和表情。

 

 

 

王亚瑟一言不发地盯着汪大东快步赶向门诊大厅的背影,等他走得足够远。“我从来没说过现在愿意相信你。”他压低嗓音,侧过脸朝雷克斯投去一瞥。受不了窒闷的空气似的皱紧眉整一整衣领,摸到领口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便服的T恤。

 

“至少你这次没当面反驳。算是学聪明了。”雷克斯轻轻晃了晃脑袋,语气中不真诚的赞美显得飘忽。

 

“莎士比亚说:「成功的骗子,不必再以说谎为生,因为被骗的人已经成为他的拥护者,我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对那个把大脑放在别人身上的自大狂,同样的无用功我不会再做第二次。但你最好祈祷今后能在我的面前一直藏好你的羊蹄。”

 

“这事归根到底怪你太多疑,我回来只不过是打算陪大东念完高中,是不是KO2又如何?是你自己要多管闲事。”

 

“所以最开始上来就往我脸上来了一拳的混账不是你?”王亚瑟对对方的诡辩不为所动。

 

对方故意沉吟了一阵,假装在掏挖自己记忆的沉沙,“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都忘了。”

 

“看来你是自己演这么久的独角戏却没有观众,闲出病来了。”

 

“也许吧,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一直以来热情的捧场?”雷克斯推好鼻梁上的眼镜,笑容稳固,笑意不达眼底。

 

“只要身藏着利刃,即使自我暗示仅仅为了防身,潜意识也会期待着有机会让它出鞘伤人。我很好奇你还能演多久。”

说是让他当个有苦不能言的观众,但雷克斯自己何尝不是在忍?王亚瑟幸灾乐祸地想。

 

那张假情假意的笑脸逐渐收敛起来,本以为是要放狠话的前兆。静默数秒后亚瑟却等来了一句比他预想中语气要平淡得多的质询,“王亚瑟,我确认一件事。假如我没有亲口承认,你之前光凭自己的调查,能挖出我是KO2这件事吗。”

 

这是在换着法子夸耀自己的算无遗策吗。王亚瑟狐疑地审视对方,尽管平日装出来的温良微笑抑或溢着快意的讥诮再艳丽,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浮在死水表面让人生厌的斑斓油污,但这张脸一旦收起所有表情,从不加掩饰的冷意中谁都能读出危险二字。

 

“能还是不能,还是无可奉告?为什么不说话。”

 

他又想搞什么名堂,亚瑟皱起眉。对方的语气忽然显得公事公办,不带胁迫。

最后判断泄露这点情报并不会让自己本就不占优势的天枰继续倾斜多少,便选择了实话实说。

“如果我有切实证据,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在自大狂面前继续装老实吗。”亚瑟说。

 

他抱起手臂,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做的无用功心里仍有些挥之不去的烦闷。调查过才知道雷氏企业的接班人、雷家的独生子体质孱弱早已不是什么新闻,早些年对企业CEO的访谈中都有透露过片言只语。查到最后发现雷克斯的履历干干净净,甚至挖出了他在荣总医院呼吸科的两次入院记录。

 

而听了他的回应,雷克斯却没有接上半句冷嘲热讽,擅自放任话题突兀地结束了。一言不发地陷进自己的脑袋里,思绪连同视线焦点不知飘到哪处,放空的眼神里却沉入了些晦暗不明的东西。

 

 

***

 

 

暂别了两天的芭乐高中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进门时贾勇和苏布启对他这位无故旷课的学生依然只敢陪着笑脸,经过普通班级的走廊仍有艳羡或者畏惧的窸窣细语传进耳中。

但当王亚瑟重新踏入终极一班的正门,最先收获的却是响亮的嘘声。

 

带头的是煞姐。恃着自己在短裙下还有打底裤,甚至将长腿交叠翘到桌上,恨不得用双手双脚同时对他比中指。

金宝三和他的跟班们也乐于拱火,对KO3喝倒彩的机会对他来说大概相当难得。到最后全班未参与进来的就只有坐在角落的丁小雨。

 

见王亚瑟在嘘声中旁若无人地迈着步子,煞姐一脚踹开面前的课桌,从位置上炮弹似的弹跳起来。“王亚瑟,你居然还有脸走进这扇门?问过东哥意见了没有?!”

 

亚瑟连一个白眼都吝于给她。“我亚瑟王进任何一扇门,都不需要问谁的意见。”

 

“哦哟,看不出你脸皮还挺厚。”

遭到驱逐还敢擅自踏进终极一班的人他是头一个。煞姐在笑容里灌注了狠劲,捋起袖子大有代替家主清理门户的架势,身后也陆续响起其他人抄武器的碰撞声。但一秒后她的狞笑凝固在脸上。

 

终极一班的话事人汪大东拎着两个书包踱进了门,见坐在门边的金宝三似乎在张罗着开盘下注,还顺便猛踹了一下桌脚让他回神。

 

“还有五分钟上课,都在吵什么。金宝三,你这班长怎么做事的?”

 

“东东东哥早安,您回来啦…”金宝三将扩音器和下注表格塞回抽屉,缩在位置上乖巧地朝对方送秋波。“其实事情是这样,亚瑟王他突然…”又留意到有人与大东前后脚进了教室,余光一扫,旋即夸张地张大了嘴。

 

“我的天啊,雷克斯,我们的军师!您的手!”

 

他这一吼使得全班陷入了静默,视线也从四面八方扎过来。

金宝三撑住桌板猛然站起,满目难以置信地凑到雷克斯挂在胸前的石膏边上,似要伸手去捧起却又不忍触碰,怜惜的表情没挤出两秒,却被汪大东书包一甩拍回座位。

 

他捂住鼻子嗷了一声。但眼睛还在转动,视线从雷克斯打着石膏的左臂跟阴着脸的王亚瑟抿直的嘴唇之间交替扫过。

 

“谁敢打伤雷克斯,又是黑猫酒店那群人?他们还在为难你?”白琳达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煞姐身侧传来。“三番四次动我们终极一班的人,真有胆子。”

 

雷克斯往大东身后躲了躲,笑容多少显得尴尬,犹豫地吐字,“没,其实这是…”

 

“唉,雷克斯你不用勉强自己说出口,事情已经足够明朗了。”金宝三发出长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注意到汪大东的怒目瞪视,“亚瑟王跟东哥进入教室的时间只差了十几秒,在走廊上肯定能注意到彼此。”

 

“也就是说,亚瑟王的回归明显经过了东哥的默许。”

 

这下连汪大东都失笑出声,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听他的高论。

 

“而个中原因又极可能和雷克斯的伤势有关,否则两件事发生的时机也未免过于凑巧。”

金宝三接着说,神色深沉地捻着自己下巴未刮干净的胡茬,

“依我看,最大的可能性是:东哥和亚瑟王为了给前日发生的冲突做个了断,约好在校外决斗。察觉到此事的雷克斯,心念着事态因自己而起,急忙赶到现场时却发现战斗已经开始。昔日如漆似胶的手足如今同室操戈,何等让人痛心的画面!”

 

金宝三的话剧腔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教室中回荡,“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们人美心善的军师介入了战局——为东哥挡下了亚瑟王愤怒的一击!目睹雷克斯的伤势,两人霎时清醒过来,一时的矛盾又怎么比得上友情的珍贵呢。于是便冰释前嫌,再续前缘。Happy ending啦。”

 

“——听你放屁!”

“你以为拍偶像剧?!”

“扯什么东西啊!”

话音落后安静持续了两秒,随即响起震天的嘘声。假如不是怕误伤到他们的老大,大概还会有成打的纸团和暗器往金宝三头上砸来。

 

煞姐在听到挡枪那一段时已经喷了出来,被亚瑟挑起的火头蔫了大半。王亚瑟从最开始就没在听,不紧不慢踱回自己的座位,拿出他的飞鸟集。

 

雷克斯放下捂嘴的右手,忍着笑扶了下眼镜。“如果真要我去挡下王亚瑟的一击,那我今天可能还在医院。”

 

耐心听对方满嘴跑完火车之后汪大东本想给他一点教训,但对方话中那句「挡下愤怒的一击」似乎又微妙地切中了要害。负罪感似有若无地压在胸口,大东烦闷地甩了甩头,“金宝三,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见你去画少年漫画?”

 

“诶东哥,您说得是,我还真被人说过身上肯定流着天才漫画家的血咧…”金宝三献媚地搓手,“怎么样东哥,我猜对了多少?”

 

“你少管闲事。”

 

“其实只是,我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弄伤了手。没这么多复杂的经过。”雷克斯适时出来打圆场。

 

金宝三“嗯?”地瞪大了眼,想要从对方柔和的笑脸上看出点端倪来,“真有这么简单?亚瑟王原来真的没参与进来?”

 

“是自恋狂帮忙把雷克斯送到了医院。你问够了没?”汪大东最后一次丢去眼刀勒令对方闭嘴。

 

是否要将袭击者的事向全班公开?三人昨天已经进行过简单的商议,在身份成谜的对手手上输得不明不白,可能影响汪大东的威信,这还是其次。让亚瑟吃过亏的人还没找到,相关的流言和猜疑已经在班里挑起了不少事端,现在又冒出了新的厉害角色,在对方的情报完全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说出真相可能只会制造新的混乱。

 

但无论是疏忽大意还是真的技输一筹,在汪大东的认知里,他在打架时失利甚至导致同伴受伤是事实。在这件事上向全班吐露谎言,显得是要掩盖他失败的痕迹。借口早就编好了,却总是梗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借雷克斯的口说出来。

 

大东抿了抿嘴唇,“总之,昨天自恋狂在我们遇到麻烦时出手相助,之前的误会也已经解开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他会回到终极一班。”

 

最终如此一锤定音。汪大东在终极一班的统治力无疑是绝对性的,既然班级老大和事件的「受害人」都表过态,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立场和理由,各自稀稀落落地拖着桌椅回到座位上。只有煞姐还带着些微怄气的表情。

 

汪大东替左手活动不便的雷克斯拉开椅子,又帮他找齐首节课的书本,才把书包在桌边挂好。

 

眼见晨间的闹剧已经平息,丁小雨才静静望向邻桌若无其事翻着书页的王亚瑟,尝试开口:“亚瑟。”

 

王亚瑟侧过头,会意地向好友轻轻颔首,“午休时再详细跟你说。”

 

 

***

 

 

 

三人平日用传音入密就能随时随地开小会,但今天还要加上雷克斯提供证词。王亚瑟心不在焉地用已经翻得烂熟的《飞鸟集》打发掉整个上午,午休时间一到就见到汪大东抓着午餐盒搬了椅子往他这边的座位走过来。

 

本来还有些意外对方开了窍,亚瑟打算提出与其在教室商量还不如出去找片草坪,但下一刻就想为自己的天真想法抽自己一巴掌。

 

汪大东将椅子挪到的是雷克斯的右手边,坐定之后迎着对方无所适从的笑脸,将餐盒的勺子往对方的右手里塞。又驾轻就熟地将保温餐盒层层拿开,有汤有菜,缀着海苔的饭粒还微微冒着蒸汽。

 

“雷克斯,先等肉稍微放凉一下,汤你能自己喝吧。”“原来你今天早上是帮我准备的…?我没想到,这么丰盛…”

 

西兰花、叉烧和鱼汤的香气混杂,王亚瑟恍惚看到了小学生秋游时互相分享便当的情景。

 

怪他耳目太灵敏,要被迫直视在人前不可一世的汪大东此时夹着蜜汁叉烧轻轻晃着让它降温的滑稽模样,以及雷克斯瞄着伸到嘴边的筷子比起尴尬更接近羞赧的神情,还要听他们嘀咕让人觉得世界不太真实的悄悄话。

 

王亚瑟把书丢到一边,揉搓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冷静,顺便躲开眼前让他头壳发痛的诡异光景。

“自大狂,别告诉我你还打算喂他吃饭。提醒你一下雷克斯伤的是左手。”

 

“那又怎样,雷克斯是左撇子。拿筷子不方便我帮忙夹菜很出奇吗?”

 

这倒是条新情报。

“终极一班的老大,堂堂KO榜第三居然会特地给人准备爱心便当还鞍前马后地服侍,就算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你也不担心班里其他人会怎么看你。”

 

亚瑟讪笑着移开视线,望了丁小雨一眼以寻求赞同。

 

对方淡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我会觉得,大东的手艺不错。”

 

你怎么还夸他?!

 

汪大东知道亚瑟没有恶意,但对他的观点还是全然的困惑。“我照顾自己兄弟,别人能有什么意见。”

 

“王亚瑟,你又开始了?”煞姐本来蹲在一边守着还没煮开的火锅、暗中留意教室后排的动静,终于没忍住一脚踩在椅子上站直身,扬起下巴,“东哥这叫重情重义,何况他照顾的是雷克斯,谁敢瞎比比?雷克斯两年前帮忙指挥终极一班去火龙果高校蹲人的时候,你还缩在土龙帮当你的土皇帝呢。”

 

“对啊,如果不是他每个学期都整理资料逼我们背题,我估计还在高一留级。”小辣附和的声音远远传来。

 

雷克斯腼腆地摸了摸鼻尖,“你们这样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看来之前在黑猫酒店里雷克斯撂的狠话全是实话,汪大东是司令塔但他才是指挥官。亚瑟心里居然冒出一点悲凉的慨叹来。他对旁人的影响是渗透性的,即使抛开被刻意隐藏的战力指数,光是这种搬弄人心的手段就足够危险了。

 

“那就当作是迟来的问候吧,雷克斯,看来我以前对你是有不少误解。”他刻意放软了问话的内容,语气却没有,“我确实难以想象像你这种老实的优等生,当初到底怎么当上所谓的军师。你不是对打架一窍不通吗,还能指挥终极一班去蹲人?”

 

亚瑟不指望雷克斯会爽快地跟他说实话,所以目光是扫在汪大东的脸上。对方刚把凉下来的肉丝递进雷克斯的嘴里,转头来接话时神态颇有些自得。

“虽然过去的事不值得吹嘘,但那场可是我汪大东的成名战。而且能赢得这么轻松,雷克斯算是占了一半的功劳。”

说到兴头上又把凳子一拖挪到雷克斯的身侧去,自然而然揽住他的大脑瘦削的肩。

“火龙果当时的老大是KO6,管理的范围跨了几个年级段,还是有点实力的。虽然手下多是小鱼小虾,但人数确实比我们多,短时间内还真不太容易拿下来。”

 

亚瑟也顺应气氛弯起嘴角。地盘斗争他见得不少,区别在于高中生们的地盘轮替,不涉及街道的保安工作权、赌博高利贷俱乐部等生意的经营权诸如此类直接牵涉经济利益的权力转让,仅仅是一种夸耀力量的途径,比他的家族要单纯太多。

 

这么一想雷克斯愿意主动掺和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游戏中,也许只是身为(原定)要接管雷氏企业的接班人,先拿终极一班当成沙盒来小试牛刀也未可知。

 

“所以最后是怎样。你当时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点名让KO6跟你单挑?”

 

“咦。”汪大东惊喜地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人数占优还答应单挑是什么道理。

 

“本来火龙果是约了哈密瓜高中的架,派出去的人本来就不多,结果被我们截胡。”大东翻挖回忆时视线飘到了高处,看来那场仗打得相当漂亮,他心情高涨得像要哼起歌来,“但那次我是真被雷克斯吓一跳,晚上电话里聊得好好的,突然问我终极一班是不是跟火龙果高校不对盘,给我发了KO6跟他小弟的资料还有第二天约架的人手安排!我现在都搞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

 

敢情你们还每晚煲电话粥。放错重点的亚瑟觉得有点牙酸,眯了下眼角。

 

“我记得有跟你提过的…KO6敲定地点跟人手时我也有参与,整理好之后顺便一式两份发给你了而已。”雷克斯无奈地投以一笑,却见大东眼中寻根问底的光彩有增无减。“……真的要讲吗?”

 

“有什么不能讲,两年前终极一班打响名声靠的就是那一战。现在想起来赢得稀里糊涂,让人很在意诶。”

大东托起一边的腮帮,才发现等着听故事的人已经在附近悄悄围了一圈,雷克斯又为难地咬着下唇。

 

“或者你回去再告诉我好了。”他补充一句,一边用眼神赶人。

却激起了周遭稀落的抱怨声,“别这样东哥,让他讲啊。”“我也想听诶…”

 

“我有印象啊!东哥突然说雷克斯搞到了火龙果那群空坎仔的计划,带我们提前去堵人。”

从外面不知哪里赶回来的金宝三进了门就急吼吼地接话,他只听了讨论的后半截,

“当时我还想雷克斯是哪位咧,以为东哥跨校把到的新马子,也是可以的,哈哈哈哈哈哈嗝、”

半满的矿泉水瓶砸上鼻梁,打断了他自得其乐的大笑。完了他还得硬着头皮把瓶子毕恭毕敬地送回到汪大东的手上。

 

“刚入学时我的确比较透明,毕竟我跟大东不一样,也不懂打架。”雷克斯谅解地笑笑,

 

“那时候见大东为火龙果高校的事烦恼,我就报名了学校交换生的活动,能在火龙果高校逗留一个月,想说先去看看情况,接触到那边老大的过程其实也很巧合。”

 

话匣打开之后就很难再压住,雷克斯干脆摘了被饭菜的热气蒙了一层水雾的眼镜,放松了肩膀的力度挤出叹息。“南区一部分的学校参与了邮票的交易链,火龙果是其中一家,而且收益的大头不是校区老大…他是叫什么?当时的KO6,反正主导权不在他手上。”

 

“集邮还要搞地下交易哦。”金宝三坐上课桌盘起一条腿。

 

王亚瑟多少带些怜悯地瞥对方一眼,实际上其他的旁听者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雷克斯顿住话头,还故意朝他笑笑,像在等他接上解释。

亚瑟恨铁不成钢地咂舌,“是一种毒品的俗称。你们平常就不能读点新闻?”

 

“真的假的!”捕捉到某个危险的关键词后汪大东一下子挺直后背,瞪大眼睛在雷克斯脸上上下打量像在检查玻璃表面的裂纹似的。“你那时怎么不赶紧回来?!”

 

“学校只是个销售末端,而且生意估计才刚起步吧。”雷克斯对大东的反应不感意外,何况只是在重提两年前的旧事,对现状造成不了威胁,他态度闲适,“我有一次气喘发作,被一个过路的学生注意到,以为是在犯瘾,把东西拿出来想给我救急,我才发现这件事。”

 

他轻柔地拍拍大东放在桌上的手,以防对方下意识捏断筷子。

 

LSD作为一种致幻药本身没有成瘾性,听他的描述想必还掺了别的杂质。

王亚瑟不抱同情地想,假如这个故事以火龙果高校的贩毒链条被揪出、KO6有把柄抓在雷克斯手上只能答应对汪大东放水为结尾的话,他可能会笑出声来。但这会显得终极一班胜之不武,雷克斯不可能轻易和盘托出。

况且如果交易链明目张胆到连外校交换生都能在一个月内摸清(尽管王亚瑟承认雷克斯这个交换生规格上和普通学生有质的差别),作为校区老大并不掌握收益的大头,却还放任它在眼皮底下不管,在逻辑上也说不通。

 

“后来我查到直接跟供货人接触、在校内转手的是另一批人,KO6应该只是默许了这种交易,再从里面拿分成吧。”

 

“等等。”亚瑟立起手掌作出打住的手势,“你「查到」,就凭你一个?”

 

“其实有一半是猜的。KO6直接主导下的销赃方式跟人员安排,跟私下兜售邮票的那批几乎没有重合点。要不就是KO6对这批人并不信任,要不就是这批人从一开始就不受他的直接管理。”

他耸了耸肩,“我黑进了火龙果的学校系统之后拿到各个年级的试卷,找到KO6问他要不要合作赚点外快。之后就确认了这点——不过这件事上,你们最好别对我抱多余的期待…”

 

听见围观者中传出细微骚动,雷克斯抬眼迎上周遭一圈闪闪发亮的眼神,

“不是答应了班导要考大学吗,我是不会耍小手段帮你们偷试卷的。”意料之中地收获了一片哀叹之声。

 

“总之,这种大规模的泄题实际上很快会暴露,但在这之前只要钱拿到手就行。加上KO6对在学校里进行邮票交易不是完全赞同,所以最后又把试题泄露的责任栽赃给几个蛇头,让他们吃了开除处分。”

他有意无意地用指甲刮着被摘下的眼镜脚,

“取得信任之后事情就好办了,陆续套出不少信息。可能对方觉得我只是芭乐高中的普通学生,跟火龙果高校没有利益关系,又没什么战斗力…KO榜的事我也只是听大东提过几句而已,了解得很少。”

 

“你又不打架。不了解这些也无所谓吧。”大东飞快地摸了下鼻子以掩盖自己的忧色。

 

“正常人确实不可能想象得出,居然会有人揪出了一条贩毒链条、还偷了试卷跟学校老大攀关系,到头来只是为了给终极一班当卧底。”

话说出口亚瑟王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更多是为对方那段漏洞百出的证词而头皮发麻——声称反对瘾品交易的KO6,早就知悉学校内接洽人的身份,却一直没有直接阻拦,是怕惹恼真正控制着这场交易的势力吧。只是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选看来并非不可更替的,也许对于供货人来说,南区的高校只是块待开垦的试验田。只要确保齿轮就位,交易能运转起来即可。

由于是校方出面下达的处分,被开除的蛇头也只会被认为是不懂夹紧尾巴低调做人。但校内面向学生的邮票销售链条本身未被揭发,空缺出来的接洽人位置会由谁去接手,也昭然若揭了。

 

说是取得信任之后套出的情报,没准是KO6本人双手奉上的……与交到他手上的交易链能牟取的利润相比,让出一次高中生荣誉之争的胜负结果算得了什么呢?

 

这些猜想压在王亚瑟的胃里,铅块似的往下坠。按照眼下汪大东对雷克斯全身心信任的态度,亚瑟不指望自己这些话对方能听得入耳。贸然提出质疑,只会让勉强修复起来的友情再度出现裂纹。

 

而且真正让人心底发寒的是,雷克斯在这件事中付出的代价与回收的报酬比较之下明明严重不对等,而他却始终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毕竟按我的条件,只能用这种方法帮忙,我知道自己手段不太干净…本来希望你一直都别问。”汪大东的脸色笼着阴霾,雷克斯也放轻了嗓音,流露出歉意。

 

短暂陷入凝滞的空气中,能听见鲨鱼心有余悸地嘀咕了一句「我的天,幸亏雷克斯站的是我们这边」。

 

“你还每天跟我说在火龙果高校过得很无聊。结果暗地里在做这种事…”汪大东不愿将烦闷的情绪投到好友的身上,只能用筷子尖有意无意地戳弄叉烧,最后干脆扔一块到自己嘴里用力咀嚼,“主要是,这真的很…危险。你可能会事后遭人报复,我又没法及时赶去保护你。”

 

你还反倒心疼起来了?清醒点吧自大狂,那家伙骨子里就是个愉快犯

 

“我是真的无聊啊,因为大东你又不在。”

 

王亚瑟不由自主地为这黏糊的对话打了个冷战,其他人却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见故事讲完就三五成团地边小声嘀咕边散了。

 

煞姐和桃子琳达的火锅沸腾得太久溢出了点糊味,而眼前被甜言蜜语哄得再度放弃思考的终极一班老大嘴角似乎又要有傻笑的迹象,将手心放到鱼汤上方探着温度。

 

他觉得自己像只掉进乌鸦群里的鸽子。亚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头想约丁小雨找个眼不见为净的地方解决午餐。

 

“我记得从那次之后大东你在KO榜的排名才确定下来吧,虽然知道你从小就擅长打架,但居然直接就排到了KO3…排名更靠前的人就更难想象了。”

 

嗓音似乎有刻意放得柔和,又像是恰好控制在能让邻桌勉强捕捉的程度上。

你这家伙演起来还没完了是吧?

 

“只要是有人目击的战斗,记录下来的战斗指数就会作为KO榜排名的参考。”

汪大东占了技安的座位,手肘搭着椅背和雷克斯面对面坐着。跟向来与暴力无缘的发小讨论KO榜,对于他而言实在是有够荒诞的光景,答话时语气不免有些拘谨。

但联想到昨天遭遇的袭击,以及对方刚刚所交代的、让他吓出一身冷汗的独断行动,让对方知悉一部分事态又似乎是有必要的。

“我那场的结果没什么异议。KO榜前两名据说私底下约过战并且斗得两败俱伤,表现出来的战力指数都在万点以上,但这个说法其实找不到确切来源,只是个被默认的传闻。”

 

两年前就有的传闻?而且没别的证词吗…会不会那两人只是被捏造出来的人物,你作为KO3才是实际上的最强。也有这个可能吧。”

 

小雨,我们去天台。王亚瑟说,站起来时拖开椅子的响动有些刺耳,引得大东望他一眼,边漫不经心地接话,

“如果他们一直不露脸,其实跟你说的情况也没差。”

 

“那两年前你是把原本的KO3挤下去了吗,排名似乎一直都没变动过。”

 

“好像是…没有。也许是原本的KO3恰巧前一年毕业,被我跟自恋狂顶替了位置吧。”

 

“哎呀雷克斯同学~难得有连你也搞不懂的事啊。”

等小雨收好琴谱,王亚瑟迈开步将两人不着边际的对话以及金宝三献殷勤的声音甩在后头,

“这KO榜的数据可不是实时的,有了新的战斗记录,排名才会更新一轮。就算是一战成名后保持低调的高手,也会把他的名字保留至少三年确保人已经毕业才会抹掉。所以KO1跟KO2就算这两年里毫无水花,资料还几乎一片空白,东哥只要战力还没破万也只能屈居第三…真是世道不公…”

 

“金宝三,我们聊得好端端你插什么话。盯着别人吃饭干嘛,想当垃圾桶吗?”

 

“唉不是啊东哥,我其实有事要找您说,只是刚才回来教室听雷克斯讲的故事太引人入胜,一时就忘了……嘿嘿…”

金宝三似乎不敢直视对方含着怒意的眼睛,腼腆地绞着手指,

“您知道,我班长嘛。刚才帮班导把英语作业收起来拿去办公室,最近大家学习热情都好高吼,作业交得越来越齐了,我怕班导一个人搬不动,她平时穿的又是短裙又是高跟鞋,抱一堆东西下楼梯挡着视线多危险啊是不是,所以我就——”

 

汪大东目无表情地转动脖子,让颈椎发出轻微的咔嗒响。“30个字以内,讲重点。”

 

“我看到个清纯的正妹在办公室打听终极一班在哪她可能是转校生!”

 

大东甚至耐心等了两秒,没等到下文,假笑着耸了耸肩。

“就这样?”

 

“还还还有那学生妹是真的很……”

 

“超字数了,滚吧。”

 

午休时教室本就吵杂。门板被迫切地拉开时的响动,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少女将手搭上门框小心地往里探头,长发规整妆容细致,衬衫纽扣扣到最高,熨贴的灰格子裙长度恰好及膝。

茶色眼珠转动,仔细扫过每一张或疑虑或惊奇地对她投来视线的陌生面孔。

 

直到定在一个背对着她的金棕色脑袋上。

 

“——大东!!”

 

她已经努力去呼喊了,但声线仍略显得软糯。等对方带着困惑的表情转过脸,她亮丽的茶色眼珠里有光彩流转,绽开的笑容明朗,仿佛白芍药花在晨风中舒展,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Chapter02—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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